我于万物之中

紫和绿在飞船的甬道中前行，尽量表现得正常。绿还端着不知从哪个房间毛来的瓷杯，企图营造出一些生活感。

“前面的两位，跟我走一趟吧。”子弹上膛的声音传来，有人出现在他们身后轻快地说着。

“我们是良民！”绿立刻举起双手，瓷杯稀里哗啦地摔成粉碎。

“我们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人类。”紫一边说着，一边转过了身，看见了举枪的女孩，她身披研究人员常见的白大褂，容貌以人类标准非常漂亮，梳着高高的马尾，一缕没有扎好的发丝从侧脸垂落，搭在她抱着的步枪上方，形成了一种怪异的错位感。

“好啦，吓你们的。”女孩笑了一下，收起枪械，提溜在手中，哼着歌走到他们面前。

“你……”紫面色一沉，“为什么不受影响？”

“因为你们说你们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人类啊。”女孩向着拐角处走过的其他人打了个招呼，“晋楠你又那么晚下班？——你的水杯，小心点。”

绿接过那个装了半杯水的瓷杯，想到刚刚路过的男人没有对两个生面孔发出任何疑问，眉毛跳了一下。

“我叫陆依，大陆的陆，依依不舍的依，原本想改成金字旁的，但硅基系统实在是难操作。”

“铱铎人？”紫收起了些许警惕，“我听说你们入侵了人类的几艘飞船，正在里面进行破坏工作，看起来成果远超预期。”

“那种人类21世纪电影常用的套路只是饵罢了，谁会在想入侵的时候还感染人类变成那么显眼的东西在船舱里跑来跑去啊。”陆依走了两步，“你们要去数据库么，我领你们一块吧，边走边说。”

“我还以为铱铎的体温很难进行潜入工作。”三人在路上闲聊起来，时而经过他们身边的其他人对此置若罔闻，不得不说是相当怪异的场面。

“我是特化的亚种，采用了低温碳基的编译模式。”陆依随手把笨重的枪丢给了路过的保安，“你们不也用了差不多的思路，借用了人类的身体吗。”

“虽然我们是硅基生命，但多种族融合成的恺博星团对碳基生物大脑的四种编译方式还是有些研究。”

陆依刷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身份卡，三人进入了一个开阔的房间，不少人类忙碌着书写资料，房间正中固定着一个巨大的透明容器，一团“经典”的铱铎原生质体正在其中蠕动。

“那是我们特化出的生物质团，只有基本的行动本能，搭载了和正常个体一致的生化性质，这里这些人类，还有其他飞船上的那些正在研究它的生化性质，给我们提供更多的针对性数据，关于哪些材料更好吃哪些有毒之类的。”陆依舔了舔嘴唇，找到了一个空着的控制台，“这个可以直接登陆飞船的总数据库，恺博的黑客技术应该挺好的吧。”

“非常感谢。”紫找出一个U盘插了上去，忙碌着操作着弹出的窗口。

“你们这潜入有些帅啊。”绿看着周围低头忙碌的人群，恺博的改造让他能意识到周围除了陆依都是正常人类。

“人类与铱铎是完全不同的物种，人类的肉体脆弱，只能将自身的智能投射于外，凭借外物改造世界，而我们铱铎，更倾向于一切伟力归于自身。这并非歧视，而是事实”

电灯的闪烁、排气扇的嗡鸣、键盘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周围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随着陆依的话语开始共振，加入了她吐出字节的节奏，汇聚成轰鸣，震颤着房间，以及在场人类跳动的心脏。

“铱铎的形态原始，但这意味着我们可以与一切相结合，大到星球与星舰，小到废螺丝与尘埃，尽管最初只是微小的虫豸般的个体，但只要时机成熟，我们就能长大到能够获得智慧的尺度，然后，进入人类的世界，入侵他们的循环，正如此刻我们在人类的舰队中所做的一般。”

“人类该如何应对外物的背叛？当他们驾驶的飞船，脚踏的金属，睡眠的床榻，使用枪械与刀叉，乃至他们收集熔炼的矿石都是我们的时候，人类就永远无法摆脱我们了。他们将会被我们永远地感染，囚禁下去。我们抛出陨石作为饵，于是人类就没有防备星间的尘埃，我们早已悄然登陆了他们的造物。”

一切的嘈杂汇成了话语的洪流，仿佛不需要陆依开口，周围的一切便能表达出她的想法。

“你们铱铎人的技术真酷。”绿吹了声口哨。

“仅仅凭借以上那些还是不够的。”陆依将一根手指凑到嘴边，于是所有的嘈杂消失不见，只剩下了这个状似普通的女孩，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一般低语，“还要感谢幽灵，他无处不在。”

“而我们，即是万物。”

陆依粲然一笑。

房间内的所有人也随之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