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纱破裂

艾伯特和查尔斯在恺博人的带领下走进了实验室，对内部的宽广和精致赞不绝口。“所以，为什么邀请我们来这里？”艾伯特故作轻松地倚靠在控制台旁。“我们对您提出的平行宇宙假说进行了验证，”研究员蓝礼貌地说道，“研究的最新成果表明，我们可以开启前往其他宇宙的通道。”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回家了？”查尔斯眼前一亮。“没错，这也是思潮让二位过来的原因，”蓝轻轻地笑了笑，“不过该技术的安全性还没有得到保证，因此很难确定你们是否能成功通过。”他向旁边挪动了几米，将那台平行宇宙的穿梭装置显露出来。

另一位研究员黑走上前，将这台圆环形的仪器开启。几秒钟后，一道泛着蓝光的旋涡状洞口缓缓展开，在两人面前微微颤动着。

“这……有一点小吧？”半晌，艾伯特指着洞口试探地问道。“没办法，稳定开口的直径只能做到一人高，”黑无奈地摊开手，走近两人，“我原本不打算让你们亲自试验，但仔细想想，至少能给你们一些希望。”

“我倒是无所谓，”艾伯特耸了耸肩，“只不过那艘飞船可是查尔斯十年的积蓄，他肯定不希望把飞船丢在这里。”查尔斯在一旁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看来这项技术还需要改进，”黑望向圆环形仪器，点开全息界面准备关闭它。“我有个问题，”查尔斯抬起手，“这扇门的另一端具体通向什么位置？”

“这个嘛，”黑放下手臂，“据二位所称，你们所在的文明名为‘太阳系联邦’，因此我们在定位时找到了与本宇宙太阳系结构相同的恒星系，并将出口放在内环第三颗行星的地表上。”“还真是精准啊。”艾伯特喃喃道。

突然，蓝色光门的颤动开始加剧，全息界面上瞬间迸发出一大堆参数。“发生什么事了？”蓝注意到异常，急忙赶了过来。“穿梭装置时空弯曲系数发生改变，”黑紧张地敲击着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

“要关闭通道吗？”艾伯特瞪大眼睛。“万一是个普通人怎么办？”查尔斯用肘部戳了他一下，“不要轻举妄动。”蓝和黑抬起手，几十杆原子裂解枪飞过来对准光门，宛如一群浮游炮悬在两名恺博人身旁。洞口中的身影逐渐清晰，伴随着门的波动，一名身着淡蓝色制服的年轻男性高举双手走了出来。

蓝和黑同时松了口气，原子裂解枪掉落在地上。而艾伯特和查尔斯则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米什尔舰长？”

“几位都先冷静，”年轻男子放下手臂，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道门开得真及时，我正发愁该怎么过去呢……抱歉，忘了介绍自己。我是米什尔，太阳系联邦舰队CN-1101使命号星舰的舰长。”

“为什么您会来这里？”艾伯特双腿有些发软，“我只在教科书上见过……”“事发比较突然，相信你们也没想到，”米什尔微微一笑，“恺博星团对吧，这文明有点意思。还有斯廷珐利斯、太虚之虫、陨星遗灵……情况我都清楚了，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

他的语气突然加重：“这个世界并非你们所想的那样。”

“什么意思？”之前一直在沉默的蓝突然开口，“你刚刚从平行宇宙过来，为何会知道这里正在进行的战争？”“这就是我想跟你们说的，”米什尔絮絮叨叨地讲道，“你们的宇宙并不是你们认为的宇宙，我的太阳系联邦也并非艾伯特他们所处的太阳系联邦……只用嘴叙述太麻烦了，不如我直接给你们看回放吧。”

两个月前。

虚空当中，时空突然扭曲，一艘圆盘型星舰从引力透镜中跃出，来到了荒芜的行星附近。

“宇宙编号3205，正在测定宇宙规律常数，”随舰科学官敲击着界面，“该恒星系与母宇宙太阳系高度相似，只是……其上貌似没有生命迹象。”

“这就是地球吗，”米什尔透过视窗望向那漆黑的星体，“领航员，让使命号靠得近一些。”核聚变尾焰亮起，使命号星舰逐渐下降，平稳的泊入地球轨道，并开始用中微子扫描行星表面。

“能够看出，这颗星球存在过文明，”大副略显沉重地看着扫描结果，“地表建筑物被摧毁90%以上，根据放射性残留推测，是由核战争导致。”“又是一个夭折的人类文明。”米什尔叹了口气。

“我在地球某处发现了微弱的生命信号，”科学官突然说道，“根据波形分析，可能是处于休眠状态的人类。”“锁定目标信号位置，”米什尔当机立断，“让星舰在近地轨道等待，我和参谋长乘坐穿梭机前往。”

随着飞船的渐渐靠近，那座理论上沉睡着人类的建筑也愈发清晰起来。它看起来像一座通体漆黑的方尖碑，在飞船灯光的照耀下也不甚显眼。米什尔再次启动中微子扫描，发现在方尖碑内部，存在着无数泡在营养池中的人类。

“是信息飞升，”米什尔冷静地走下穿梭机，轻轻触碰着方尖碑光滑的表面，“这些人将意识置于虚拟空间当中，试图让自己获得永生。”他拿出一个锥形装置用力戳进墙体，“光缆侵入装置准备就绪。连线使命号，破解防火墙。”

使命号舰载计算机拥有在一纳秒进行十万亿亿次浮点运算的能力，因此只消几分钟便可彻底解开方尖碑，读取内部信息。

“有意思，”米什尔在飞船中看着从星舰上传回的影像，“这些人的意识竟然在虚拟世界中幻化成一个个文明，互相战争攻伐。不过这样需要对意识执行的操作可不简单啊。”他抬起头，对通讯器说道：“领航员，开启虫洞，从星舰上送个休眠仓下来。”

“每次往这里面躺总会让我有点心理阴影，”米什尔皱着眉头看向棺材般的休眠仓，“参谋长，你负责警戒外部情况，我要进入方尖碑模拟的世界，看看他们的行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虚无中，米什尔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伪希尔伯特空间内。这里没有任何光线，米什尔试着活动手脚，发现躯体也消失了。于是他催动意念，在这片虚无中创造出一颗奇点。

“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米什尔默念着。突然，猛烈的光芒自奇点迸发而出，空间曲率骤然降低，四大基本力逐渐平衡，质子与电子亲密结合，恒星和星系瞬间沉淀，宇宙诞生了。

米什尔为自己塑造了躯干和四肢，并依照自己脑海中的印象在宇宙中搓出太阳系，和其上的文明。“既然是依照既有的经验，那就还叫太阳系联邦吧。”他轻松地说道。

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米什尔暗想道，我创造的文明和那些互相征战的文明并不在同一个宇宙，怎么办？他首先在掌中凝聚能量，试图通过打穿空间的方式联通另一个宇宙，但效果不佳，他花了几分钟才掐死那些来自亚空间的不知名生物。

“既然是虚拟空间，那就只能卡bug了。”米什尔耸了耸肩，调快该宇宙的时间流逝速率，静待其演化。不久后，他看到两个人驾驶飞船航向深空，冲着恺博星团的方向前进。

恺博星团是他在宇宙诞生之初创造的，仿照另一个宇宙的文明而建。那里的信息相似度接近百分之百，很可能迷惑计算机，使得这片空间指针异常。结果不出所料，那艘飞船在黑洞和脉冲星的冲击下，消失了。

“……后来我在宇宙中边看战况边解闷，终于等到了你们研发出传送门，”米什尔笑着说道，“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你的意思是，”蓝感到不可置信，“我们都是由人类的意识创造的？这个世界是虚拟的？”“没错，”米什尔飘在空中，翘着二郎腿，“我不得不承认，你们的作者拥有卓越的想象力。其他作者亦然。”

“合着我的文明是依照你的文明仿造出来的？”艾伯特发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而且你的文明位于宇宙外的宇宙……”

“我知道你们不好接受，别太着急，”米什尔摆了摆手，“看来你们全都失去了作为人类的记忆。我会努力帮助你们逃离虚拟空间，重建人类文明的。”他回到地面上，指着自己，“别看我很普通，我现在可是拥有管理员权限的。”

“管理员……权限？”查尔斯皱起眉头重复道。“我去去就回。”米什尔话音刚落，便消失在空气中。一秒钟后，他再次出现，把一块小行星碎片放到黑的手中。“是小行星带的样本，”米什尔说道，“你可以检测一下。”

“成分确实没问题。”几分钟后，黑从检测仪上抬起头，声音微微颤抖，“这种速度，恺博星团望尘莫及。”“只是在计算机中改了个位置参数，”米什尔笑了笑，“打开天花板。”

蓝连忙把实验室的顶部开启，恺博星团璀璨的星空暴露在五人眼前。米什尔抬起手擦了擦，将大片的恒星抹去，又用另一只手随意点了几下，夜空中亮起了新的星星，排成一个笑脸。

“或者这样，”正当四人目瞪口呆时，他打了个响指，天空出现一艘气派的星舰，“这是我指挥的使命号。我可以凭空将其从虚拟空间中创造出来。”

这时，米什尔的躯体突然闪动几下，变得透明起来。“看来不能为所欲为啊，”他苦笑着低下头，看着变淡的身体，“我们在方尖碑外还遭遇了一些依旧清醒的人类，他们自称……维护员之类的。总之，如果我再乱搞的话，他们可能会把我的意识踢出去。”

他抬头望向天空，大喊道：“参谋长，能不能跟那些人谈谈条件，让我把使命号保留下来？不然失去管理员权限后，我还怎么移动啊！”随后，米什尔的身体又闪动几下，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天上的星图笑脸和黑手中的小行星碎片也逐渐消失，一切恢复原样。

“我现在没权限了，”他捂住额头，无奈道，“不过使命号的机动还是可以信赖的。我亲自去前线交涉吧。”

“交涉什么？”艾伯特依旧不明所以。“让所有文明知道，”米什尔缓缓地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这个世界是虚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