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微不足道的思考
感受着这颗恒星的温度,我惬意地舒展开自己的身体。一条日珥从恒星表面跃起,轻柔地穿过我的”脑”,这些等离子体云携带的磁场带来阵阵酥麻的感觉,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可惜,不管这体验有多么愉快,现在还不是享受的时刻。
「嗯…让我看看。」
从木星过来的路上顺手提溜的几颗小行星还是有点儿用的:提取出里面的金属元素,从记忆里翻出不知道几个时间单位前跟某个文明交易来的蓝图,照着大概意思捏了那么几个战舰,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这不,那群大螃蟹就上钩了。
与主体剥离后的星云体保留着一些基础的活动规则,再加上放牠们出去之前又添加了几条规则,这样的「幻影」足以以假乱真。
就让「幻影」和那群大螃蟹先玩着去吧,那边,不用管了。
我进一步舒展着自己的身体。现在那些日珥已经没办法从我的身体中穿过了,一条条等离子体流如同一根根针一般扎入我的身体——我可不会放过它们,既然来了,那就别想走。日珥成为我吸收恒星物质的「管道」,蕴含巨大热量的气体云源源不断地从这个恒星的色球层进入我的体内,成为我的一部分。此情此景不禁让我想起,在行星Ⅲ的生命形式中,似乎有种类似的器官,叫什么来着……
“脐带。”
“对!是脐带——嗯?你那边完成了?”
“还没有,只是听到你在嘀咕我搜集的东西,提醒一下罢了。怎么,用‘脐带’做比喻,你是把恒星当「母体」了?”
“当然不是,恒星只是我们身体的原材料罢了。要说‘母体’的话,这些小玩意儿还是我们星云孕育出来的呢。”
“是啊。作为「守望者」,没有什么是母体,如果非要给我们找一个‘母亲’的话……大概只有这宇宙本身吧。”
我和牠都不再说话,不是因为社会型生命所有的「尴尬」那类无用情绪,只是因为我们都陷入了沉思——对宇宙本身的沉思。
我们是宇宙中最久远的生命形式,当恒星还在坍缩、行星尚未形成的年代,星云之中就已经诞生了最初的意识。曾几何时,我们——不,这个时候还是「我」——是如此孤独,漫长的时间里只有唯一的意识,那个时候,「我」即宇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整个宇宙里只有我才有意识,以至于我不得不分裂自己造就了「我们」,来对抗这没有边际的孤独。
直到一颗颗恒星出现,那些恒星形成过程中的边角料逐渐聚合在一起,形成了围绕恒星公转的「行星」。这些行星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但就是在这些微不足道的行星上,一些有趣的东西诞生了。原来生命不是只有一种形式,原来意识并非只有一个,原来那么小的生命能爆发出远超其能量密度的实力。我们看着一条条长链串起,看着生命吞食生命,看着王朝颠覆、帝国崛起,看着它们突破引力的束缚从一颗星到另一颗星……它们告诉我们,这叫「文明」。
文明是什么?最初,我们并不理解,它们却说我们也是一个文明,并要为我们取个名字,好方便它们称呼。「守望者」,这就是它们为我们取的名字。我们不知道我们在守望什么,但我觉得我们一定守望着什么。
现在,我想我们知道守望着的是什么了。
沉思还在继续,身体的扩张也从未停止。现在的我,已经有七分之一个恒星那么大了,想必行星Ⅲ上那个自称「人类」的文明,已经可以用肉眼看到我了吧。
黑夜,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