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月

       广袤的银色月海上方，庞大的三角形巨构熄灭了引擎，着陆支架展开，宛若在主干上伸出了三个分岔，落在月壤上微微一弹便稳稳着陆，激起一片粗糙的月尘。

       齿轮转动，采集器的主体缓缓下滑，与地面接触，引发了一次小型地震。气动闸门开启，采集器的三面盖板解锁，被一蓬白雾弹出，落在了几米之外。

       不远处的操作员上前，走入了采集器下方的阴影中，打开盖板，扯出一根软管接上背甲上的气罐，位于甲壳内部的软组织感受到了越来越大的气压，在抵达临界点前，操作员中断了连接。

       他用力吸了几口新的空气，迅速增生出新的甲壳。操作员活动肢体，除了增厚到正常情况三倍的甲壳有些迟钝以外，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他再次抬起肢体，将每一个关节活动了180°，仍然没有任何软组织暴露在真空中。

       接下来，他按部就班地执行起了自己的工作，检查采集器周围的地形，厚重的甲壳让他的动作有些迟钝，作为研究者，他可没有战士或者其他特化种那么强的真空生存能力，因此谨慎是必要的，尽管这意味着任务结束之后他要花去三天时间重新生长出一套新的甲壳。

       确认一切无误后，他抬起头，将附肢伸入采集器表面的一个凹坑，与其中的原生质接触。

       灼热的温度从附肢上传来，迅速熔化了甲壳，直接与操作员的原生质相连，建立起了一条临时神经通路。

       短暂但高效的交流后，操作员截断了这条附肢，确保甲壳及时地将伤口覆盖——为了这次任务他申请了一份外勤原生质，长出了额外的五根附肢。

       操作员转身，向着远离采集器的方向跑去，几秒钟后，连绵的震动从脚下传来，带来遥远的撞击声，位于身后的观察眼看到，采集器长长的主体正在解体，从中涌出泛着银光的原生质体，像斯廷珐利斯的湖水般漫过了金属基座，让它们融化在里面。涌出的原生质组成了一个个规整的六边形，新的甲壳在这些原生质体上生长，速度之快让操作员不由得有些羡慕。

       他停下了脚步，看着原生质带着温热漫过他的脚下，向着远处的荒原延伸，沐浴着天空中的幽蓝光芒。

       那是设置在这颗名为月球的卫星表面的聚变发动机，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形成幽蓝的幕墙，而在蓝光之后，他看到了那颗曾经的蓝色星球。

       此刻月球与之形成的角度正好让它的一半面积藏身于恒星的阴影中，遮住了废卫一坠落造成的绵延整个半球的熔岩，但它露出的那一部分也不复之前的蔚蓝，而是蒙上了一层深灰。更多的战争正在它的地表爆发，让它越发远离原来的模样。

       据说在地球的人眼中，这颗卫星被寄予了许多含义，在某些文化中，它被视为故乡的代名词。

       操作员抬起头，看到了正在掠过这半月面的废卫二，同样的幽蓝光芒从它的尾部亮起。

       诞生于没有恒星系的钴星上，铱铎人本就是流浪的种族，因此也从未有过故乡，有些人类所珍视的东西，铱铎永远也无法理解，因此地球永远只是第三星，而月球也只是第三星的卫星，或许在未来会被称作氦卫，然后在某次战争中被拆解，将人类乡愁的残渣铸进钢铁。

       但这些就不是操作员该想的了，他驱散这些思绪，跟随着原生质蔓延向前的脚步继续向前，远方黑暗的宇宙中，更多的采集器在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