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者

“监测到柯伊伯带外环区域发生高能量反应。”一条高优先级信息在思潮内部扩散开来。

顿时，舰队进入了紧张的分析状态，数分钟后，思潮得出结果：这是一次小规模不可控核聚变反应，由一颗人造飞行物引爆导致，似乎在针对某个未知目标进行打击。对飞行物轨迹的逆向溯源说明该物体来源于地球。

地球文明竟掌握了核技术，这是思潮始料未及的。经过十五天的对地扫描，祂几乎排除了地球方面的攻击嫌疑，因为他们难以置信的低等科技根本无法对恺博星团造成任何威胁。但高能量反应的发现，使得地球文明的危险指数再次骤然升高。

不过思潮更在意的一点，是地球文明所针对的目标。祂认真检索了超空间探测仪绘制的内太阳系实时空间结构模型，发现自己忽略的因素远超预期。

有动力的分形物体，而且是多个。在思潮专注于扫描的十几天内，它们一并朝着地球的方向运动，并且有几个驻扎在天王星和海王星的卫星上。地球文明的核武器，似乎就是针对这些物体发射的。遍布柯伊伯带的战舰群也探测到显著的生物反应，但探测器将这些现象和地球生态圈混淆了。

何等的疏忽大意！

这意味着，抵达太阳系的外星文明，不止恺博星团一个，甚至有可能存在两个以上。磅礴的信息流在思潮中流转，恺博人的精神网络开始频繁交流，决定将这一推断一探究竟。

恺博星团舰队第十单位，三号巡洋舰。

“白86280，请立即前往海王星轨道与疑似文明进行接触。”经过一系列信息呈递，任务交到一名恺博人手中。

“收到指令，蓝34263，”白86280毫不含糊，“请问我将搭乘几级舰艇前往？”“巡洋舰第四出口，编号KB-X3301无人领机，另有四架单兵战机护航，”蓝34263答道，“祝任务顺利。”

“我再明确一下任务，”白86280坐进飞船内部，“与未知文明建立信息交流渠道，最好达成和平合作关系，以便尽快扫清这片恒星系的阻碍，是否准确？”

接到肯定的答复后，五架无人机按甲烷构型编队瞬间驶离三号巡洋舰，以十分之一光速航向思潮指定的位置。

以上对话在三微秒内完成。

两小时五十分钟后，白86280（之后简称白）抵达海王星轨道，他开启引力波雷达扫描，在海卫一地表发现了新的景象。一个庞大的分形生物驻扎在卫星寒冷的地表上，其形态类似地球上的某类原生物种：树。但树木可无法在零下两百度的环境中存活，白暗想道。

地表上还分布着一些椭圆形的生命，它们缓慢地移动着，似乎在搭建什么东西，从行为中可以明显看出智能。白思索片刻，五纳秒后，决定先用传统方式建立联系。

无人机编队悬停在距海卫一五千公里的静止轨道上，开始使用全频段电磁波、中微子与引力波广播恺博星团的语言体系和自译解系统。半小时过去，地表上的生物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需要采取一些非常规措施了。”白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操纵一号无人单兵战机靠近生物集群。他使用引力波雷达锁定了其中一个生物，并随即开启量子结构扫描。

“蓝34263，请接收该生命的量子结构信息，”白联通了巡洋舰的量子通讯频道，“分析该生物的交流方式。”数分钟后，回应就来了：“我们复制了该生命的躯体，发现它们的身体周围存在某种生物力场，且通过信息素传递消息。”

“把信息素和语言的对应关系总结出来，我准备再次与它们建立联系。”白点开全息界面，将全部信息素种类导入工业量子重组仪，通过重建化学分子式再造信息素。

在此期间，四架单兵战机保持高度戒备，搭载着十亿吨级高维跃迁鱼雷的炮口自动对准了所有方向。很快，以信息素为蓝本的自译解体系成功导入白身处的无人领机当中。经过准备后，他操作飞船下降，几乎达到了贴地飞行的状态，周围的椭圆形生物感受到他的存在，纷纷靠近这里。

单兵战机的武器系统达到了最高戒备，白按动界面，释放了经过编制的信息素。周围的生物显然愣住了。数秒钟后，飞船接受到新的信息素，并将其翻译成恺博星团的语言。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使用我们的沟通方式？”一行文字在全息界面上逐渐浮现，白确定了这套系统的有效性。他顿了顿，将自译解体系并入精神网络中，使得全体恺博人都能使用这种语言。

“我们是恺博星团文明，我们带着友好与和平而来，但出于迫不得已的缘故降临该恒星系，”思潮藉由白的躯体缓缓道出此言，“我们渴望与你们建立沟通的渠道，请问你们的身份是？”

“我们是木灵，”为首的椭圆形生物发话了，“抱着拓展生存空间的目的来到这里，却遭到了原住民的攻击。”“很有趣，”思潮微微颔首，“我可以与你们建立可靠的关系吗？我的意思是，这里谁的话语能代表文明的意志？”

“我是这个部族的首领，”为首的木灵继续说道，“我倒想问，你们中谁能代表文明的意志？”“伟大的思潮连接着我们每一个人，”白试探着走下飞船，张开四臂，“你们和我对话，就是在与文明整体对话。”

“既然这样，我们便可以详谈建交的事务了。”木灵将身体微微前倾，释放出独特的信息素。

两天后。

“……我依然对生物力场抱有浓厚的兴趣，”蓝34263饶有兴致的观察着木灵的力场，“和我们的统一场生成器有很多相似之处，都是在演化中生成的器官。”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人类用氢弹炸毁了其中一个‘祖’？”白露出凝重的表情。“没错，”木灵说道，“正因如此，我们将对人类展开报复。”

“我想你们的反应不必如此激烈，”白离开地面，向远处眺望着天王星的踪迹，“我们目前派遣了96艘驱逐舰与巡洋舰包围了内太阳系，另有12000余艘战舰在奥尔特云外缘随时待命，”他飘下来，盯着木灵的躯体，“我们给了人类解释的机会，如果他们执迷不悟，我方将协助木灵一同攻打地球文明。虽说我们的单兵战机发送宣言后，整支舰队被未知高幂力量剥夺了曲速航行的能力，但凭借我们与地球的技术代差，毁灭人类易如反掌。”

“因此，你们应当暂且克制进攻，留给地球人解释的时间，”白结束了对话，“我依然愿意相信它们不是不讲道理的文明。”

“既然你如此劝说，那我们确实应该考虑一下，”木灵周身的力场变得轻盈了些，“我会联系那些向地球进发的部族，和他们重新商讨进攻的相关事宜。”

“另外，那个飘浮在太空中的椭球体是什么？”白伸出手指向天空，“我们扫描了该物体的内部结构，感觉它不像你们的造物。”“你们有所不知，”木灵的语气变得有些高昂，“那是在斯廷珐利斯文明的援助下建造的空间站。”

“斯廷珐利斯？”白瞬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另一个外星文明？”“没错，你们不知道吗？”木灵用轻快的语气冲击着思潮的认知，“算上你们，我们已经和三个文明建交，它们都有进攻地球的打算。”

木灵见白没有反应，便继续说道：“正好，我把斯廷珐利斯文明的语言体系发给你，便于你们与它们进行建交。”思潮将目前收集到的信息汇聚到一起：侵略者、多个外星文明、太阳系、奥尔特云、曲速引擎失效……

“或许，这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思潮做出了论断，随后回到与木灵的交流中，“那就麻烦你了，我们会择日寻找斯廷珐利斯进行接触与交流的。”

柯伊伯带深处，由四十八艘驱逐舰构成的舰队有节律地搏动着，不断传递和收集洪流般的信息。二十微秒后，超空间探测仪望见了不计其数的异种舰队，和深渊里不为人知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