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者

你将去旅行，带上你的名字，你的过往，找到你的终点。   

                                                            ——出自不知名的日记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电话中两人结束了短暂地寒暄，远在北京的她开始询问自己往后的去向。

“还不知道。”李符漫不经心的回复说，他的旅途没有做任何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到哪里去，离开多久……一切都是临时起意，没有所谓的计划。这并不像是过去那个生活认真的他，她轻叹了一口气。

“果然，那件事对你的打击很大。”

“……”李符选择保持沉默，他并不想谈和那些东西相关的内容。自己在逃避，李符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选择旅行。所有人都会理解他的，尤其是她；也没有人可以责备他，那些和他做出一样选择的人们必定会欣然赞同。

“你最近有上网吗？”她问道。

“没有。”他身上只带着一部只能用于通话的“板砖”和几张银行卡。“世界有什么变化吗？”

他的语气极为淡薄，不再如往日一般热烈，平白增长了许多看破人世的颓废。

“原本的国际秩序已经瓦解了。现在实行战区管制……”

“哦。”他并不关心。

“老师希望你能回来。”

“嗯。”他不想回去。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她抱有一丝侥幸地询问道。每一次通话都让她地期待一点点降低，虽然没有直观地看见，她能感受到李符的人生观在一点一点颓丧。

“不知道。”态度并无丝毫退让。

“战区各方面已经纳入军事管制了！”她的语气很平静，给人感觉像是胁迫。

如果再不返回的话，他很有可能被安上背叛人类的罪名，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各种附加上来的罪名。他叛逃的不只是自己的过去，还有文明的未来。

“嗯。”她已经得到了答案了。她叹了一口气。“我挂了，下周日我才有空。”

“……”

“ ……”

双方都在沉默地等待对方按下挂断。

“你会觉得我是一个懦夫吗？”李符声音嘶哑地从喉咙中钻出。他最近很少与人交谈。

“嗯。懦夫，懦夫。”她迎合似地嘟囔了几句，随后挂断了通讯。

李符收起了手机，双手趴在河边的栏杆上。虽然已是仲夏，这一带却是意外的凉快。李符的目光越过翠绿的河面，无神地注视着对岸古旧的吊脚楼群，随后翻过楼顶，漫无目的地打量着每一簇摇动的树叶，最后坐在路旁的长椅上，双手撑住椅背，仰视天空。

透过树叶间的缝隙，依旧能看到淡蓝的天空，流动的白云。这时候应该做些什么？想象？思考人生？向宇宙发问?还是放空思想感受自然？一个多月的旅行并没有改变什么，该逃避地东西始终在追逐着他，压迫他的心灵。

李符改为躺在长椅上，用右手覆盖住了自己眼睛。这里已经是景区的最深处，少有游客，只有一些小摊贩们呆坐在荫凉处，等着冤种们自己上门。

眼前的世界被黑暗所替代。一直以来心理健康阳光的他在这短短的两个月间染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政府对民众的宣传是极为保守的，他们隐瞒的很多东西只有科学界和军队部分高层才能够进行深入的了解。

幕后的真相是恐怖与绝望。

不可战胜，不能逃离。最多最多，苟延残喘一时。

李符的左手垂落在长椅旁，无规律的晃动着。眼前的黑暗彷佛延伸出一片宇宙，无数星辰在他眼前暴躁、规律的运行。心情越来越烦躁，右手愈发用力地按下。李符猛然坐起身，一阵不适从他的腹部涌向喉咙，用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嘴不让吐出。

身体随着心灵一同憔悴了下去。这种感觉，似乎是时日无多了一样。

李符又躺回了长椅，这次他将右手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看来我就要挂了。”李符惨笑了一声。“这个世界啊，真是荒谬啊。”人生无常，文明的命运却是更加。在经历数千年的积累后，正值高速发展、欣欣向荣的时候，却迎来了毁灭的结果。人的命运此时显得渺小、脆弱不堪。

目前人类所能观测到的宇宙直径为930亿光年，在这个观测范围内星系大约有2万多亿个，在一般人看来这个数据下的宇宙显得略微拥挤，但事实是空旷。各星系间的距离为百万光年之远，而各恒星系之间的平均距离虽然仅有三光年，但对于一个太空探索刚刚起步不久的文明来说过于遥远和漫长。在这样的宇宙空间中，生命诞生的概率更是微乎其微，而形成文明并且相遇的概率就不用叙述了。

这个局面，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像你抽卡欧皇附体后嚷嚷着吃席了一样，人类文明把自己的寿命都用在这上面了。人就是开席的对象。

“这太不正常了。”李符双眼微眯，微风不时轻抚着他的皮肤，在带走炎热的同时平息着他疲惫的心灵。

伴着凉风与树叶，李符渐渐合上了眼皮，但脑海中依旧在思考着，不过这种思考是毫无逻辑的，没有道理的，他无法理解也不能理解，这一切事件当中缘由。

没有道理……嘁……没有任何道理呢……世界上怎会有如此不讲道理的事情……太不正常了，太不正常了……

如果，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正常呢？

一个念头从李符的脑海中闪了出来。茫茫宇宙空间中遇见一个文明已是偶然，遇见两个大概可能，如果是三个，四个，五个，乃至是更多呢？那真的是偶然吗？无数的偶然交汇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这是某种必然。这个世界不正常，它是怎样的？高维宇宙所操纵的？缸中之脑？还是超级计算机中演变的一个宇宙？亦或者是，谁人的梦境？

李符由躺改为坐姿。他的大脑如以往般开始了飞速思考。李符完全沉浸入了自己的猜想中，完全没有注意河道旁的灯火已经亮起，景区的另一端已是灯火璀璨。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如果如此，那必定有其缺陷与极限，在我们触手可及的地方。这只是一种猜想，李符很清楚。如果这个猜想正确，所谓的人类大概还有救吧，不，一定还会有希望。

但是……

李符仰头望向夜空，在灯光的影响小，此刻的他只能看到六颗暗淡的星星镶嵌在黑暗的幕布上。

世界啊，我将质问你，斥责你，命令你是虚假的，然后，将其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