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轮“辰眸空染九天水，六万余载待月归”（“文明防线”）
辰眸空染九天水，六万余载待月归
“枢先生，你如何解释令爱与她的导师叛逃一事？”烬火联邦指挥官秘书脸色阴沉地向面前的科学家喝道。
他刚刚得到报告称枢华与镜星乘一艘小型凋零战舰潜逃太阳系，并且他们的身上携带着对感染性改粒子最优防御计划书，而枢华的父亲，枢，作为烬火联邦上帝粒子相关科技的奠基者因为突然辞职早已为联邦高层所不满。在这次的同生党联合会议中枢一定不会好过的。烬火联邦指挥官秘书深知这一点，但现在一切已然无法挽回，便只能为自己的这位老朋友树起一道道心理防线。
“枢教女无方，未觉察到她和镜星教授的计划。枢对不起全烬火联邦。枢愿意接受烬火联邦的一切怒火。”枢无力地悲泣道。
在悲泣声以外，这方天地间也只有一阵阵无奈的叹息。
烬火联邦指挥官秘书仿佛看到了一双愤怒的眼睛——它属于烬火联邦指挥官，也就是同生党现任领袖。
“枢教授，念在你是文明物理学领域的翘楚，你贸然离开上帝粒子计划组这件事情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烬火联邦指挥官咆哮着，身体上的等离子体不时有电火花闪动，而它的黑洞内核也开始有不稳定的迹象，“但这次不一样。你的女儿和你女儿的导师公然叛变，而且通的敌竟然是人类文明？如果说是时之墟其他文明，念烬火之情尚有理解的余地，但向人类出卖情报可就太不把我同生党、我烬火联邦乃至我地心文明放在心上了吧？”
“我明白。当初我只是不愿打开潘多拉魔盒，却没想到引发出了如此多的因果是非。”枢颤抖的声音中充满了迷茫与对未知的恐惧和释然，“我知道我与我女儿犯下的罪行九死亦不足惜。所以，我愿意接受一切审判结果。”
伴着一片沉重的哀婉，烬火联邦选择对枢采取极刑——“滴水穿石”。
“滴水穿石”是烬火联邦针对地心文明等离子体生命特性特意研发的新式极刑，至今只有几个被全文明憎恨的等离子体生命接受过该刑罚，且在长时间刑罚以后无一逃脱二心分智至精神崩溃的惨淡结局。
而枢明显未犯下值得施以“滴水穿石”的罪行——明显划分为两派观点立刻如针尖对麦芒般顶在一起。
“枢，你应当明白，你是在同时为三名烬火联邦公民受罚，自然这罪行的严重性也就额外翻了两倍。”烬火联邦指挥官哂笑道。
枢叹了口气，等待公安机关的到来。他看着天空上阴冷的云，也看到了临刑前的自己。
强磁场束缚着他体内的每一粒等离子体，使他全然无法进行任何的机械运动。一根以铝锂合金为主，覆盖有钛合金与氧化铝表膜的管子由陶瓷遮住，最后再盖了一层二硒化钨保护层。这便是令整个烬火联邦公民毛骨悚然的“滴水穿石”行刑管。
“滴水穿石”行刑管探进枢体内的一个角落。这根针尖粗细的超耐热管内部流动着冷水，将一滴滴微小的水珠以水柱的形式注入枢的体内。而“滴水穿石”行刑管的另一端有一个压力与湿度综合传感器。当传感器接触到水滴后“滴水穿石”行刑管就会停止滴水，束缚强磁场也会随之随之失去束缚作用——即“滴水穿石”的结束。
烬火联邦指挥官走入行刑室，示意其他等离子体生命离开。
“枢，自从离开上帝粒子研究所一直到今天，对于与你相关的一切，你后悔过吗？”庄严的声音犹如晚钟一般，令等离子体生命心生敬畏。
“枢从未后悔过。”枢冷道，眼睛没有正面看着烬火联邦指挥官，“我们是向往自由的生命。只是因为我一个等离子体生命，甚至我们一家等离子体生命便可以触摸自由的边缘，我们心甘情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很好！我等着你所谓接触自由的那一天，”烬火联邦指挥官歇斯底里地笑着，“那个时候我会送你一朵来自诗塔文明的进口花束的。”
“谢谢……”枢摇摇头，“指挥官大人，您该走了。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我的行刑室不值得您驻足停留。”
烬火联邦指挥官没有结束歇斯底里的状态，狂笑声一直持续到行刑室的门关上。
“行刑开始——”
“啊——”一股冷水柱顷刻间注入枢的体内，犹如一个拥有魔法的精灵，精巧地避开了枢体内的黑洞内核，流经枢的全身。酥痒感与撕裂般的疼痛感混在一起，刺激着枢的神经。等离子体的高温与冷水的低温在物理法则上对抗，向枢致以这个世界最为恶意的问候。
时间沙漏中的沙子在空间的流动中逐渐滑向另一侧。枢体内在水柱路径上的等离子体已然处于极端劣势，在冰冷的冲击下负隅顽抗着。
长时间、高强度的撕裂感已经让枢的感觉接近麻木。体内起着聚合酶作用的等离子体也逐渐停止了工作，只剩下最基本生理上的时空程序性表达。
枢能感觉到，自己距离那道名为死亡的大门已经不远了。经此一番冷水的折磨，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向不堪的临界点上划着水——何况一切还未结束。钻心的疼痛感仍然在枢的神经中枢肆虐着，但它却已经完全失去了哪怕一丝挣扎的能力，任冷水柱向自己发起进攻。
枢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和镜星教授，他们在与人类进行谈判。为了在不打开潘多拉魔盒而清楚潘多拉魔盒内的“东西”，枢觉得这一切又是值得的。因为他自己的使命将伴随着“滴水穿石”的结束而结束，当然，他自己能否从行刑台上下来到也是个不小的问题。
可是都无所谓了。枢浅笑着，等待自己的一侧被冷水柱贯穿。“滴水穿石”并不致命，但自己早已濒临死亡的边缘，所以“滴水穿石”也就促进了这一过程。
“指挥官先生，我等不到你送的鲜花了呢……”
这一幕被投映在烬火联邦指挥室的全息云屏幕上。指挥官因为颤抖已经无法关闭全息云屏幕的持续播放。他紧握着拳头，却又无力地放下。随后，他在一片模糊中选择去打一个电话。
寰宇星战纪念馆建在烬火联邦联邦旗帜台旁，便也提高了烬火联邦升旗广场的流量。每一日这里都有成千上万的等离子体生命来到这里。
而今，正午时分，一列仪仗队庄严地走向联邦旗帜台。
等离子体生命群迅速聚集在联邦旗帜台两侧，不解写在他们的脸上。
仪仗队士兵与护旗士兵作了短暂的交接，随后护旗士兵退开。仪仗队士兵的首领径直走上联邦旗帜台，按下升降按钮。
飘扬的联邦旗缓缓落在仪仗队士兵的手中。
“这还没到今天的降旗时间啊，怎么就降旗了？”人们细小的讨论声在广场上蔓延。但接着，震惊开始了。
所有仪仗队士兵向上帝粒子研究所的方向一齐敬以军礼。
烬火联邦的联邦歌曲响起，而联邦旗也被仪仗队士兵甩入风中。升降按钮再次被按下。在这庄严的时刻，所有在场生命不自觉地行着旗礼。
在不到一分钟的联邦歌曲结束以后，生命群体用来行礼的手臂开始落下。仪仗队士兵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用极为低沉的机械波喝道：“敬礼！”
他们转身向着地球的方向，再次行军礼。
升降按钮第三次被按下。
一些深色等离子体生命的神经中突然涌现了一个令他们恐惧的可能，并本能地跪在烬火联邦升旗广场上：“难道是……降半旗？”
联邦旗帜降至距离旗杆顶端约旗杆总长度的三分之一处，停下了。
真是降半旗！
群众被不解和惊慌包围。因为他们知道，每一次联邦降半旗都预示着一场宏达的变革。
“报告指挥官阁下，降半旗仪式顺利结束。”指挥官秘书雨向指挥官报告道.
“好的。接下来我们只能选择相信他了。”指挥官叹息道，“你回去吧。”
雨答应而去，他没有注意到指挥台上的二硒化钨制工艺品已经被揉得失去了观赏价值。
随后，诗塔文明、蓝灯文明、华夜文明、痕文明、特尔文明接连举行了降半旗仪式。
与此同时，在烬火联邦军事监听室，一道怪异的电磁波进入监听网络。因为它的频率和振幅与正常形态差异度过大，监听员在保证完整截取后即刻向高层报告。恰好在与整个监听室高层开会的葬花随即得知这一消息，主动站了起来向监听员递出一份密码本：“带我过去。散会吧。”
蓝色的电磁波纹在信号的层层勾勒中显出了它原初的样式。
“以下为地心文明绝密电报，在无军事部或烬火联邦总部最高级或次高级领导及其秘书在场的情况下监听皆判定为严重违法行为。
在眼的世界，也就是真实世界，宇宙中存在大量文明，远比我们所处世界的文明多。因为大型星战爆发，人类濒临灭亡。人类通过躲黑洞而暂时脱离彻底灭亡的危险状态。随后处于废土时代的他们建立了一套体系，一个全新的宇宙以程序形式诞生。程序宇宙中的文明个体的意识来源于真实世界进入‘冬眠’的人类，而文明个体也可以被赋形至真实宇宙。在我们世界中的眼是被称为‘至高之眼文明’的形式文明，由程序管理者接入。‘至高之眼’拥有其他文明的详细信息。此外一个未知文明以非注册文明的方式接入程序宇宙，试图对人类进行意识联网改造。同时，‘二心分智的崩塌’可能与意识衍生存在联系。作为意识衍生体的我们无法在程序宇宙中见到至高之眼，亦无法主观脱离冬眠状态。人类是一把必要的钥匙，而我们想要逃离则必须在程序宇宙里威胁真实宇宙。虽然决定论决定了我们不会意识到我们处于虚妄，但人类已经为我们的意识自由开通了桥梁。
程序宇宙中曾经存在过一个没有被任何已知文明真实记录的文明，源。源无故消失并且无法找寻到关于它的一切，但特尔文明似乎得到了关于它的蛛丝马迹并将它复原。诗塔文明也与源的生物进行了某种特殊的融合。似乎是某种金属类聚合酶起了作用。
情报来源于谷雨暮歌为首的一众人类科学家。
当你们获得这份情报时，我与我的朋友已经化为灰烬。
特工帝闺敬上。”
葬花将原件的一切备份删除，深深地拥抱了身边截取这封加密电报的监听员，随后将其杀死：“对不起，感谢你为地心文明做出的一切，包括生命。因为我们必须保证同时最多有两个生命知道此事，否则将引起真实宇宙的系统警报。烬火联邦会以英雄因公殉职的名义为你的家人提供一切合理性需求。请你安息吧。”
葬花离开了烬火联邦军事监听室，转身走进指挥室。
“指挥官阁下，帝闺她成功了。”
烬火联邦指挥官点点头，示意雨前去与葬花交接：“葬花，你作为副指挥官的秘书还不具有与诗塔众神直接正面交谈的权力。所以请你告诉我的秘书吧。我不必知道具体是怎样。”
“好的。”葬花应道，跟随雨前往烬火联邦地下密室将电报内容告知雨，然后回到副指挥官身边。
大约一个地球日后，葬花击碎了自己的黑洞内核，而自杀原因被烬火联邦设置为永久不解密档案。
雨立即搭乘一辆寰宇战舰前往九歌星系并设置好了返航自毁程序。既葬花之后，他知道自己也要去了。因为诗塔文明五神并非生命，确切地说甚至根本不属于程序宇宙，而是一种复杂的信仰产物。故虽然它们的所作所为属于诗塔文明的代行者，但它们的认知却是独立于程序宇宙以外，进而它们便可以进行对此宇宙真相信息的获取。而最后想要杀死那只眼的计划，诗塔五神也将作为主力。
雨的视觉系统中倒映着星辰大海，正如至高之眼，亦如小阿瑞娜闪亮的眸子。
九道音符伴随小阿瑞娜的低颂浮出。白、赤、橙、黄、绿、蓝、靛、紫八色音符向外爆发出各自绚烂的色光，黑色的音符也闪烁着微光。
“这盘残局自当有一个终焉，但我没有想到过地心文明从人类文明那里带来的信息竟如此震撼。”小阿瑞娜喃喃道。
“无妨。不过在捕获秦殇以后，人类文明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对吧，父神？”艾斯兰特浅笑着向洛老请示。
“是的。不过我们也只是做一次实验而已，毕竟人类还将重现，但这也确实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如果能够成功，我们将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与解放；如果最后失败，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无法接受的损失。”苍老而庄严的声音回响在宇宙中。
“那这次便让人类文明见识见识黑色超新星好了。”哥利亚特的眼睛里充斥着疯狂，将一颗看起来与其他同类没什么差别的黑洞甩向太阳系人类舰队。但这颗黑洞在华夜文明星门的帮助下一瞬间便降临太阳系。
人类对于诗塔文明倾情送来的这颗黑洞并未太过在意——它最多会使得太阳系众行星的轨道进入双星系统。对于生活在现在废土时代的人类来说，一颗黑洞对于他们已经毫无作用，连威慑作用也没有。但在一个地球时以后，他们再也无法被时之墟文明联盟威慑了。
几颗还在坍缩的超新星曾被地心文明和诗塔文明合力传送至黑洞内部，因此黑洞内部的能量密度已经伴随超新星的准爆发攀升至这片程序宇宙的能量密度上限。这样的状态会维持一段时间。如果在这段时间内以特殊的方式进入黑洞内部，观测者将可以看到一个全新的宇宙形态；但一旦这段时间结束，这颗黑色的超新星就会在极高的能量密度驱动下完成新式的超新星爆发。
当黑色超新星爆发时，到达宇宙能量极限的伽马射线暴将影响其亿万光年为半径原黑洞为球心的球型内的一切事物。在半径为十亿光年以内的区域里，所有的非宇宙级非法则性的双非防御都将无效化，并在一瞬间内化为粒子尘埃。
人类文明，太阳系，银河系，乃至整个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的结局就是如此。但人类并未“绝种”，全人类的基因图谱已由枢华和镜星经秘密手段交给地心文明再移交至时之墟校长室。
艾斯兰特看向身处营养液中的人类指挥官秦殇和人类文明现秩序维护者凌浩。他们由天痕公国出手捕获。在天痕公国捕获他们的过程中，两名猎物因为反抗过激而受了些伤。为了保证他们的生存，诗塔诸神选择将他们二人送入营养液。
秦殇的眼神中迸射出愤怒的火焰，却又无可奈何。他是连续两届寰宇星战中的人类指挥官。他自己在主观大脑中对此毫无记忆，然而在对潜意识的测试中他却表现出了对两届寰宇星战相当充分的认知。惊人的巧合代表着他的身上必然藏着什么关键性的秘密。而凌浩的意识中有几个极为异常的波动，但出乎意料地，整个时之墟都无法成功解析当时凌浩看到了什么。
斯芬德尔将秦殇和凌浩的基因序列截取下来并以此与往生者们的共有基因规律打印了五具躯壳，一名老者，一名少女和三名中年人。秦殇本人被就地处决，凌浩因为未知原因无法彻底杀死。经分析对比凌浩体内有一段极为特殊的信息代码，斯芬德尔立即将之加入五具躯壳中。最后诗塔诸神通过蓝灯文明的科技手段将凌浩的信息消灭，但似乎他的身体最后化为某些粒子流向了宇宙。那些粒子无法通过任何时之墟现有手段拦截。
他们来到了原地球表层的三维坐标位置，并投影出了一个完好无损的地球。
潜伏开始了。
在星舰人类文明的甲板上，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霓虹灯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将平民窟中肮脏的一只只垂头丧气的老鼠彻底失去向更美好生活进发的动力。
偏酸性的雨水如受了神谕般洗礼着世界，而悠扬的小提琴曲则在无人机和太空船间回荡。灯红酒绿代替了街道上原有的人情味，没日没夜地为主子提供一切需要的物质服务，却无法培养一朵在街头盛开的蔷薇。
君士坦丁愤怒地看着刚顺走他钱包的一个小贼成功逃跑，一拳锤在餐桌上：“妈的，安保人员都他妈上哪逍遥快活去了？老赵，结账！”
“好嘞，查哥。您这桌包子一共要付十五枚星盟币。”赵姓餐厅老板闻言，笑嘻嘻地走过来。
一叠硬钱被君士坦丁递给老赵：“剩下的当小费了。诶，老赵，我问你，你那个在政府的朋友有没有什么关于黑体的消息啊？”
老赵笑骂道：“这玩意要是透出来可是要进去的，亏你还敢问我。”
君士坦丁面露尴尬之色，应付了老赵几句后离开了这间老式餐厅。他找了一个很难引起别人注意的墙角，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中华烟和一部智能手机。
一缕青烟不畏雨水的洗礼扶摇直上：“喂？秦先生吗？我已经完成您安排的任务。对，带着字条的钱包被一个小偷直接粘走了。您看这报酬是不是……”
“……来我这拿吧。这么多年了，你贪图金钱的习性还是没变。”无奈的声音与一首钢琴曲交织，流入君士坦丁的耳朵。
“谢谢老板！”君士坦丁兴奋地跳起来，随后就近敲响了一家住户的家门，“老板，快不？”
家门另一侧的人苦笑，将君士坦丁带进屋内，保证附近没有他人注意到后将门紧紧关上：“君士坦丁啊，我给你制造的赛博空间进入特权不是这么玩的……算了，找到剩下的两人了吗？”
君士坦丁摆摆手，看着眼前的老人无奈道：“没呢。要是那么好找你也用不着我了。他们倒是不可能被这些耀眼的东西蒙蔽内在，但在这么个环境下谁找得到谁啊？”
“哦？那可不一定……我这个从自家书房里进来的小偷可是知道了所有人的位置信息呢，”一阵诡谲的笑声伴着走路声进到这间屋子里，“现在你们是……君士坦丁和秦殇，对吧？”
秦殇抬头看向来人，无奈笑笑：“留心点银，你都进来了还装什么？能主动走进赛博空间还能在自己家里建立传送链接的也就只有五个人。”
君士坦丁笑着挥舞机械制的拳头锤向留心点银的胸口：“你小子当初杀死我们两个时候的神气回来了？要是搁外头，就你这个小盗贼可是会被机械警察抓进局子里的。”
留心点银懒得回复君士坦丁的废话，将两张信息卡甩给秦殇：“殇叔，他们两个人混得都还不错，但是生活得还不如我自在。三十七是雇佣兵界的老牌翘楚，而随水流萤则在一家冰岛的女仆咖啡厅打工……顺带一提，那个咖啡厅的名字很不错。另外我调查了一下关于某只眼睛——‘至高之眼’投影下来的具体规则，相对于我们的目的来说，我们只要保证一个人活下来就可以看到眼了。毕竟在这个世界无法使用神性，所以我们还是小心点为妙。”
“嗯，”君士坦丁表示同意。
留心点银扭头看着秦殇：“三十七我去联系，至于随水流萤……”
秦殇用手中的拐棍戳了戳留心点银：“知道你的意思。正好公司找我去冰岛录钢琴曲《幻夜挽歌》的MV，我也就顺道去联系随水流萤好了。”
“顺便提一嘴，‘至高之眼’可能已经开始注意到我们这边的异常了，速战速决吧。”留心点银提议道，“殇叔送我支枪，不然先不说是至高之眼的刺客，警察就先把我弄死了。”
“你还会求人啊？”
“当然。”
“……”
留心点银将头上密布的汗珠拭去，顺手把手枪的保险拔了下来，“要是这群刺客这么好摆脱我们还用得着躲在他们看不到的阴影里？”
“好了，没关系，接下来由我来开路就好。”三十七握住留心点银的手，“你在人类躯壳里身体素质太差了。”
“不必，你还得照顾随水流萤呢。我们几个里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怎么哄‘女孩子’。”留心点银甩开三十七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再说再怎么差，我也是我们几个里赛博空间用得最灵活的。”
“喂……点银哥哥你是不是找抽呀？现在神性消失以后我们至少还有已知范围内全知的能力。而且好像某人还欠我们女装来着，要是你死了我们回去可饶不了你。”随水流萤以一种卖萌的姿势望着留心点银。
留心点银嘴角僵住：“三十七，她交给你了。另外，随水流萤，秦殇他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随水流萤叹了口气：“殇哥哥他好像被缠住了，不知道是不是音乐公司的最初规划，或许是至高之眼暗中所为吧。”
“必然是的，但他也势必不会死亡。毕竟他也是宇宙的同源意识之一。我们现在只需要找到凌浩就好了。当即将结束的那一刻地心文明会发动完全态的上帝之怒，争取为我们的成功添加一丝概率。”三十七一手挽着留心点银的手，一手搂着随水流萤的腰，“话说女仆咖啡厅害人啊，我们的随水流萤怎么都变成这个样子了？”
随水流萤吐舌，没说什么。
“好了，准备分头行动吧。”留心点银退出赛博空间，但回到现实中看到的第一张脸他就很心烦，因为眼前这位是分管自己这一片活动区域的城管蓝月亮，“蓝爷好。”
“留心点银，你……”蓝月亮盯着留心点银，后背的冷汗浸湿了衣衫，“你是从哪得到的传送器？”
“传送器？”留心点银疑惑道，随即想到了什么，“哦，蓝爷您说远程传送装置啊，那玩意放在小的家里了。小的本来准备先试用一下就孝敬您来着，没想到这就碰上了。走，蓝爷，陪我回趟家给您取，您看怎么样？”
蓝月亮一口应允。
留心点银领着蓝月亮来到一处拥塞而被电子广告牌挤满的大楼。在门牌号为“516”的房间前，二人停住了脚步。留心点银打开门，道了一声：“蓝爷，请。”
蓝月亮走进去，端详房门内部的世界。
这里只有一张沙发，一台电脑和……一把穿透自己胸口的臂刃。
“留心点银你找死！你他娘的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图！”蓝月亮暴喝道，瞬间打开了自己的身械转换装置，同时向外发布广播召集来自附近的打手们。
一层层钢铁齿轮包裹住蓝月亮的身体，位于内部的消毒装置自动修补着他胸口上的伤。一把臂刃随之从臂部探出，割向留心点银的喉咙。
“蓝爷，您觉得您还能活多久？”留心点银的眸子中突然闪过一行行数据，使蓝月亮的臂刃即刻失灵，“致命伤不去医院可是不行的。”
“你也配说这话？”蓝月亮收起臂刃，操起一只手枪朝留心点银扣动扳机。
留心点银挥动臂刃格挡手枪子弹，同时上前砍断了蓝月亮的两只机械臂。血液与电解液从蓝月亮的肩膀处涌出。
“你……你是赛博空间的拥有者？”蓝月亮怪叫一声，“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浩哥说的没错！浩哥会帮我报仇的！你这垃圾可以杀了我，但等着来自维护者的审判吧！”
“浩哥？凌浩？”留心点银舔舔嘴唇，对蓝月亮的歇斯底里产生了兴趣。
“对！就是秩序维护者凌浩！等着他来收拾你吧！”蓝月亮笑着，似乎是一个死人对另一个死人的笑。
留心点银将臂刃置于距离蓝月亮的颈部一毫米处：“凌浩在哪？”
“在你身后。”
一个陌生人声带振动出的机械波突然溜进留心点银的听觉感知系统。
持刀人猛地回头，但已被身后的电击枪击晕。在脱力后，留心点银的臂刃受重力的影响终是结束了蓝月亮的生命。
“外域的神祇啊，请原谅鄙人对你的无礼。因为鄙人是这方天地秩序的维护者，而你们侵犯了这片肮脏的净土。”凌浩一字一顿道，随即操纵七把磁悬浮利剑穿透了留心点银的身体。
“516”号房间的门悄然打开，两个男人走了进来：“亏了留心点银自己作诱饵把你引出来，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凌浩打量着眼前的两位不速之客：“我想你们应该知道，你们在赛博空间里对这个世界施加的影响对我无效。”
两人无一不是接近完全体的赛博格，充满了金属质感的身体显得异常灵巧：“看来我们的猜想果然是正确的。”
“那么……不知二位神祇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凌浩微微弯腰，表示对两人的尊敬。他扫描了两人的编号，进而得知了他们的注册名：三十七、君士坦丁。
“来找你聊聊至高之眼的事情。”三十七搓着双手，开门见山道，“不如告诉我们你的真实姓名吧。”
“庄周。果然，你们注意到了至高之眼。”凌浩淡然一笑：“我大概明白你们此行的目的了。打败我，我就让你们看到世界的真实。此外，作为交换，二位神祇介不介意告诉鄙人真实的名字呢？”
“哥利亚特。”君士坦丁道，“这位是斯芬德尔。”
三十七轻轻点头。
“感谢二位成全鄙人的夙愿。”凌浩的双手已然化为两把唐刀，纵身一跃向两人劈来。
君士坦丁冷哼一声右臂和左臂横靠在胸前，化作一张钢铁盾牌挡住凌浩的攻势。三十七则一个后空翻与凌浩拉开距离，左臂弹出臂刃，右手操起一把冲锋枪向凌浩射击。几十枚子弹呼啸而出，扑向凌浩。
凌浩腾空一跃，两把唐刀骤然变回双手抓住天花板上的灯管避开子弹，计算好落地点又飞身向三十七发动袭击。
三十七不闪不避，将左臂的臂刃挡在身前，示意君士坦丁前来支援。
君士坦丁双手的盾牌霎时断开，化为一柄利剑，从凌浩的背后直击凌浩的后脑。
凌浩双脚踩在三十七的臂刃上，同时弹跳起来，空翻换位使君士坦丁飞剑落空，再依凭重力作用增加自身的冲量踢向三十七。
这个时候，三十七迈出一步，使出一身的力气挥拳轰向凌浩。说来三十七作为宇宙的盾护之神斯芬德尔本身并没有什么攻击手段，但在上古之战中被艾斯兰特轻易斩杀时便重视起了自己的这个缺点。随后在本次降神时便去修了一门拳法。据传这套拳法来自旧世纪华夏少林寺，被昔日华夏拳皇打入世界舞台。那人名问，单姓一个叶字。这门拳法被这叶问打出宗师境界以后无人再临巅峰——直到三十七的此次降神。
咏春拳被三十七练习了一年有余，但无论是出拳角度、发力时机都拿捏得十分精准，让凌浩心中也是暗暗赞叹。而因为这里是一间破旧的公寓，空间狭窄，更是让咏春拳这种长于巷战的拳法增添威力。
三十七双拳交错向前快攻，打得空气呼呼作响，成功拦下凌浩的踢腿。
但凌浩也并没有示弱，在可运动的边缘反复横跳，全方位轰击三十七。而三十七因为马步直接限制了身体的运行维度，虽然速度极快却也对凌浩来自全方位全维度的强大攻势无能为力，随后被一脚踹飞到一面墙上。
君士坦丁见此情况心里一惊，立刻唤出一把钢刀劈向凌浩。但凌浩似乎毫不在意，在背后张开了一道钢铁防护网。这钢铁防护网由上千根钢铁蚕丝编制而成，对于绝大部分钢制冷兵器都具有几乎绝对防御的效果。可惜由于它特殊的结构也只能作为背后防护——但这已经足够，因为它代表着拥有者的后背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可以做到坚不可摧。
三十七揉着腰缓缓站起来，金星环绕着的神经系统停滞了一瞬，突然嗅到了一股浓郁的墨香。他好像记得留心点银那厮死前好像说过……
凌浩盯着三十七，似乎已经给三十七写下来自阎王的请帖。三十七缓缓站了起来，运气以后再次扎下马步，将咏春拳的防守优势运行到极致，但这一切却挡不住凌浩。只见凌浩一个灵巧的扭身，便使着侧身踢击向三十七的腰部袭来。
三十七斜飞而出，撞到一扇门上，将这扇门直接撞开，门后映在凌浩眼中的是几幅草书。而三十七却完全没有因为冲击力进入房内，只是在门外倒着，昏死过去。
凌浩的嘴角微微上扬，右手化作利刃直接刺向三十七的身体。而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君士坦丁已然无法挡在三十七身前，只能收起钢刀准备奇迹的出现。
钢铁利刃径直刺进三十七的胸膛。虽然三十七已是一名接近完全体的赛博格，但血肉并非完全被替换，因此血液从伤口处滚滚流出，也溅了凌浩一脸。
但这时，三十七的双眼猛然睁开，双手死死抓住凌浩，将他向身后摔去！
君士坦丁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三十七的计划，双手变作锤子从凌浩身后击出。
凌浩对两人的行为毫无防备，因为他完全不清楚二人这么做的目的何在——直到他彻底滚入留心点银的书房为止。
凌浩从书房中凭空消失了。
三十七感到自己的机械心脏逐渐停止跳动，苍白的脸释然笑了：“接下来……就交给随水流萤那孩子了。”
“没事，在赛博空间里那家伙对她可就没有任何威胁了。”君士坦丁终于放松下来，感到浑身酸痛。
君士坦丁看着三十七和留心点银的尸体，无奈笑笑，旋即倒在留心点银的床上。
他开始想象赛博空间内发生的事情。
凌浩惊讶地环顾四周，这个肉眼可见的由零和一组成的二进制背景三维空间。
距离凌浩有一段距离，一个女孩向凌浩缓缓走过来。
“你是谁？”凌浩虽然已经猜到了大概，但还是谨慎地向对方发出询问。
“小女子随水流萤，冰岛女仆咖啡厅‘诗歌之塔’的服务生。请问主人需要什么服务吗？”随水流萤坏笑道，操纵一道道二进制链条封锁了凌浩的活动空间却完全没有对凌浩有任何束缚。
凌浩苦笑道：“看来我还是栽在你们手上了。请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吧。”
“小阿瑞娜。”随水流萤打量着眼前被自己抓住的凌浩，“哥哥杀了我们几个人啊？”
“留心点银和三十七。”凌浩坦白。
“嘤嘤嘤！你居然把对我最好的两个小哥哥砍了呜……”随水流萤似乎因悲伤过度而哭了起来，但她的小心思却完全被凌浩看破，只换来了凌浩一阵无奈的叹息。
凌浩颓然道：“我会带你们前往真实世界的。把他们四个带过来吧。”
随水流萤兴奋地跳了一会，哼着曲子退出赛博空间，走进留心点银的屋子。
“君士坦丁，凌浩已经解决了。你把这两个家伙带进去吧。”随水流萤笑道，“我去通知秦殇哥哥咯。”
君士坦丁闻言，把留心点银和三十七的尸体从地上一路拖进赛博空间。
而随水流萤则走进了冰岛的一家音乐公司，很轻易地就从人群中找到了秦殇。秦殇在休息区玩着手机，好像是什么音游的样子。
秦殇突然感到背后一冷，放下手机转过头来看到随水流萤：“哦？那家伙解决了？”
“嗯。秦爷爷准备回去吧。”
“我才二十二！”秦殇不忿，一拳敲在随水流萤的头上。
“嘤！毕竟论神位您是我的爷爷啊。好啦，不说这个啦，我们回去吧。”随水流萤摆出一副要哭的样子，惹得秦殇一阵无奈。
“好。”
二人前往各自性别的卫生间，在确认没有他人在场下进入赛博空间。
君士坦丁看着二人平安归来点点头，将凌浩的束缚解开：“朋友，说吧，如何带我们前往真实世界？”
凌浩扑了扑身上的灰尘：“很简单，我现在就可以操作，不过看你们愿不愿意了。”
“怎么？”秦殇微微皱眉。
“我得从你们这鬼地方出去。在赛博空间里我的意识无法登出系统。”凌浩无奈地耸耸肩，“这点我无法给你们证明，因为你们对于我来说就像是游戏中的NPC，不可能看到我的操作界面。也就是说你们面临一场信任博弈。”
君士坦丁沉思了一会，率先打破缄默的僵局：“也就是说如果你可信任一切没问题，但一旦你选择不让我们登出世界我们就会失去唯一的机会，是吧？”
“是这样。但我可以以我的信誉保证我会帮助你们，”凌浩道，“因为我有一个朋友与你们有些羁绊，也因为那羁绊背叛了至高之眼。他当初的誓言就是带诗塔文明的那个人走出程序宇宙，但他却没有做到。我想圆了那家伙的夙愿。”
“我愿意相信凌哥哥，”随水流萤向凌浩伸出一只素白的手表示友好，“虽然杀了点银哥哥和三十七哥哥的人肯定不是好人！”
“好吧。我同意。”秦殇率先妥协。而后君士坦丁也答应了。
凌浩松口气，与随水流萤握手后走出赛博空间并登出未来防线系统：“谢谢三位的信任。”
在一片虚无之中，庄周逐渐醒了过来。他的心神一动，唤出一个操作界面。
“等待指令中。”一个机械女声响起。
“查找诗塔文明创始者的意识，并下载至其对应躯体。”庄周命令道。
“查找完成。对象姓名：留心点银。请指定接收意识的躯体。”女声回答。
庄周瞬间便明白了之前他那位朋友所面临的一切，一股苦涩在口腔中蔓延：“服务器进入隐身状态，拒绝我以外的任何账号进入我的存档，然后送我的意识回归躯体。”
窄门悄然打开，纯白与至黑一齐涌了出来。
庄周将自己的守护者铭牌从“未来防线”系统登录器上移开，在自己的密码箱里翻出之前私自留存的那位朋友的日记本。
“原来留心点银……是这个样子的吗？”庄周看着那位朋友对留心点银的外貌描写喃喃道，“不应该是个男生吗？算了算了，我根据描述的样子再细化一下就好了。如果是个女生就一切正常，如果是个男生就让他女装到底吧。谁让爚那家伙突然不辞而别。”
因为已经身为准至高之眼核心成员的关系，庄周想要在几天之内定制一个高级仿生机器人并不难。然而由于资源匮乏，记载中的碧色长发被迫换成了玄色短发。衣服方面庄周则在古人类美学方面下了一番功夫。而关于驱动能源，庄周选择在方尖碑人脑神经网络发电站的输出口做些手脚，使方尖碑在给人类充足电力的同时为留心点银的心脏充电。
在将机器人以随水流萤的姓名临时注册无意识账号并私自制作幸存者铭牌以后，庄周再次登录系统。之前在与至高之眼核心成员讨论接引指令的过程中，庄周确认了这种绑定无意识账号躯体的可行性。
“等待指令中。”机械女声再次响起。
“读取上次离开时的指令记录。”庄周命令道。
“读取完毕。对象姓名：留心点银。请指定接收意识的躯体。”
“无意识用户：随水流萤的躯体。”庄周回答道，心里燃起一丝期待。
“意识上传开始——”
伴随着意识上传进度的稳步增长，小阿瑞娜身侧的黑色音符终于也如其他八道音符一般放出夺目的绚烂。九道音符发出的光共同达到极限的那一刻，整个程序宇宙也开始闪烁。
烬火联邦几乎在一普朗克时间内接收到宇宙闪烁信号，并立刻开启了完整版的上帝之怒。所有可观测与不可观察内的运动全部扭曲，维度将变得混乱不堪，有序的程度亦化为零点。崩溃级时空以无穷大的速度，在无穷大分之一秒内便蔓延至无穷元的空间。被崩溃的时空内，一切规律皆失去了意义。
在意识之海的虚无中，一些粒子突然开始重组的进程。
这些粒子组成了一座恢弘的大厦。
大厦的顶层大厅中，由十条宝石灯链点缀的水晶吊灯轻轻悬着。
在大厅的首位，一张令人熟悉而又陌生的银白色王座随时间流逝而缓缓凝聚。王座上蜷着一个身影。她空洞的眼神逐渐展现出星辰万千，两颗玻璃珠也徐徐明亮起来。
“六万余载光阴流逝，他，终于肯回来接我了吗……”